因為看蘇州元妙觀志才讀到這個有趣的法術。
一切都是為了祈雨。
先從宋朝王文卿說起。其時揚州大旱,王侍宸仗劍噀水曰:借黃河水三尺。
數日過後,揚州得雨。雨水皆黃濁。
這個短短的描述來看並沒有甚麼不正常之處。
借個水而已,很合理的。真的。
到了莫月鼎就開始有趣了。宋理宗命其禱雨,他回報需要酒果香燭,以及熟犬一隻。
對,沒看錯。全熟狗肉一份。
這些供品一來莫月鼎就全部吃光,醉醺醺地睡在樓梯下。
官吏看不下去把他搖醒,莫月鼎大喝拍地一聲。
雷雨隨至。
另外一條記載則強調在正午時刻,其時烈日如熾。
莫真人又奉朝命在燕京(元朝)祈雨。
拿了公家錢在街上召集貧者上酒家買醉,到了差不多的程度,便吩咐身旁的遊民朋友,正午時
刻記得叫他起床。
叫床,不是,叫真人起床的聲音還沒停止,雷自地起,雨卽至。
有記載說莫月鼎從江西鄒鐵壁得傳王侍辰五雷秘法。
這種瘋癲又給他有效的風格,應該是莫真人首開典範。
從其而後的徒孫,更是向下沉淪。呃,是更添詭譎。
再來到胡道安,吳江人,元妙觀道士。晚年遇至人授青城太乙雷書。
明朝洪武年間吳中大旱,道安登壇祈雨。恩,熟悉的光景來了。
胡道安醉酒詬罵,怒髮衝冠,令下陰雲四和,雷雨大作。
雨是下了,可從此胡道安就給人起了個外號:胡風子。
風,瘋也。
這跟重陽祖師的王害風有同工之妙。
接著胡風子的高徒,張皮雀。可以說是克紹其裘,非常有乃師之風。
這對師徒的傳法過程很值得一寫:
某日,胡風子對張皮雀說,徒兒啊你家屋頂該修了。
張皮雀聽了爬上屋頂一探,果然屋瓦下有藏一書,乃是莫月鼎五雷諸法。
爬下屋頂,胡師就問,抓到了嬤?張皮雀趕緊回答,抓到了!
看到這邊就覺得既感動又滑稽。張皮雀是胡道安惟一傳的弟子。
常人視瘋癲不願近之,唯獨張皮雀在十六歲進元妙觀時一看見胡道安便以師禮侍之。
這種一見鍾情,兩相理解的情誼是令人感動,而這執拗的傳承方式卻又令人莞爾。
後來張皮雀祈雨,登壇怒甚,命雷神擊碎,雷火所焚,栗無粒存,雨下如注。
而圍觀者則是莫不股栗。
嚇的大腿連著屁股一起抖了起來。
這種佯狂不近人情的行法方式,可以說是莫真人一系下來的正字標記。
附帶一提,張皮雀也非常愛吃狗肉。看起來江蘇食犬之風也挺盛的,並非老廣的專利。
到目前為止, 好像還沒提到月孛法。看倌別急,馬上就來。
元妙觀道士馮月潭學太乙月孛請雨法未得妙理,積志累年。
來日有一漁婦為月孛星君所憑,裸形走入觀中,授以秘術。馮月潭依法建壇,雷雨四集。
全裸的婦女。
這個關鍵形象是觀志中提到月孛法的首次記錄。
道法會元卷元皇月孛秘法裡,所載太乙月孛雷君的形象是披髮裸體,左手提旱魃頭,右手仗
劍,黑雲掩臍。
這也許解釋了裸體以及為何能夠祈雨的原因
幼學瓊林則說乾旱之鬼為旱魃。
但卻不能解釋為何附身者要是女性?
這似乎導致了這個法門此後與女性的裸體脫不了干係。
胡德果是穹窿山鐵竹道人的高徒,盡得其道術。
在康熙四十三年吳中大旱,胡用月孛法祈雨於夜時登壇,裸一婦人而仗劍指其私處書符念咒,
煞時黑雲四起,雷電大作。
看來法術是要成功之刻,胡德果卻馬上下壇,迅速奔向觀內三清殿。
但人跑再快也沒有雷電快,霹靂隨之,胡德果的鬍鬚衣服全著火。這時雨疾如注,平地水深三
尺。
胡德果自後名望愈著,但可以說是千鈞一髮,命懸一線。
七修類稿所載的月孛法也是凶險萬分:
某處太守請一道士求雨,其術名月孛法。用十五六歲女子,共入密室,雖線縫以紙封固。太守
為求雨速,任其所為。惟見黑雲密布,雷聲隱隱,雨則無之。太守乃令人密開紙縫以瞰之,則
道士披髮仗劍,足躡女子陰門,而彼此口舌盡出,勢已垂危。時則霹靂一聲,大雨如注,道士
起步而女子甦醒矣。
類稿這篇後面的評語,說有通曉此法的人認為如果那時太守沒有打開紙窗,這兩條人命就要嗚
呼哀哉了。
總的來說,用人力去期望自然天候的改變,本就是一種極其凶險的事情。
最後用明朝常熟伍子胥廟道士徐石林的故事做結尾。
徐石林上壇焚符三道,壇旁擂鼓三通,俄而四邊雲起,雷聲殷然。並於此時大呼擂鼓,數十架
鼓,一時齊發。
徐石林就壇上取片瓦擲向空中,每擲一瓦,輒得一雷。
雷聲、鼓聲、碎瓦聲,從辰時至酉十個小時,卻不得一滴雨。
當日入夜徐石林便站在壇上至隔日,天明突一拜伏,須臾霹靂四起,大雨如注。
而徐石林在雨中依然拜伏不動,從辰時至申時,水深可至三尺許。
將近十個小時之後雨稍停了,疲累萬分的徐石林才從壇階而下,一個不小心,失足墜死。
在他登壇之前曾到至友家辭別,說到自己登壇祈雨,必呼斥諸神名號,雨下了以後自己一定難
逃死劫。只望身後以柳車一具載其屍骨,於伍子胥廟前空地前焚化,置入瓶中。
斯雄哉,斯哀哉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